37 猎物
37 猎物
大东亚洋车厂生产的车子在市场上供不应求，引起了很多人的觊觎。
人怕出名猪怕壮，大东亚洋车厂日进斗金，想不被人惦记上也难。
有一家为大东亚洋车厂外包生产车架的老式马车作坊，叫做洪记车行，掌柜姓洪。
大东亚公司的新式马车一上市，就引起了洪掌柜的注意。洪掌柜觉得这新式马车没什么，他的车行也能造得出。
为了方便研究这款新式马车，洪掌柜咬咬牙买了一辆，很容易就发现马车的奥妙之处，果然如他所料，不过是用了钢制的弹簧板和车轴。
洪掌柜找到一家熟识的铁匠铺，打听能不能打制出这样的东西。铁匠铺师傅告诉他，打造这样的东西并不难，就要要花很多时间，约摸一个月也能打制出来一套。
洪掌柜一听就泄了气。
要知道，这样的马车，大东亚洋车厂一天能够生产出来两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们的钢板不是铁匠锻打出来的？
为了解开这个谜底，洪掌柜找各种理由拉着前来拉车架的大东亚洋车厂伙计东拉西扯，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套出点话来。
可惜这些秘密是大东亚洋车行的最高商业机密，洋泾帮帮主汪鼎杰三令五申任何人都不可泄露，否则将依照洋泾帮帮规严惩不贷。
当然，负责拉车架的伙计也没机会接触到炼钢、铸钢、锻钢的机密，所以洪掌柜费尽心机还是一无所获。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洪掌柜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这个奥妙。他甚至经常主动送货上门，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次，洪掌柜终于看到了装满了钢制弹簧板的人力板车从一个围墙足足有五米高的大院子出来，送到另外一个院子里。
洪掌柜四下看了看，发现在吴淞江边有一棵七八米高、枝叶茂盛的歪脖柳，距离那个院墙很高院子大概有十多米远，躲在树上，不易被人觉察，应该能看到那个院子里的情况。
洪掌柜暗喜，来到树下，趁四下无人时，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透过树叶的缝隙，洪掌柜看到院子里竖着三个一丈左右高的炉子，有一个炉子的附近堆满了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煤炭。
另外一个炉子旁边堆着青黑色的石头，应该是铁矿石，那旁边的炉子就是炼铁炉了。那么堆放煤炭的那个炉子和第三个炉子是干什么的呢？
洪掌柜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相信，奥秘一定就在这两个炉子里面。
第二天一大早，洪掌柜又悄悄去了那个院子，躲在树上窥视了一整天。
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洋车行伙计们从第三个炉子里放出红彤彤的的铁水，倒进一个砖罐，然后将运进了一间房子里。一块一块的弹簧板就是从那个房子里搬出来装上人力板车，运到了旁边的院子里。
洪掌柜心花怒放，玄机一定就在第三个炉子和那个房间里面。
可是，怎样才能知道那个炉子和房间里的秘密呢？
洪掌柜躲在树上冥思苦想，一直待到太阳快落山时，院子里过来了一拨伙计，替下了刚才的那拨伙计，继续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洪掌柜有些纳闷了：难道他们晚上也不歇息？
只见被替下的伙计换下了工装，陆陆续续地出了院子，往不远处一排排的院子走去，那里正是大东亚公司为员工建的宿舍。
洪掌柜发现一个伙计和众人告别后，向上海县城方向走去。洪掌柜赶紧溜下树，远远地跟在那人身后。
那个伙计出了租界后，到了没人的地方，开始一边走一边打哈欠，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洪掌柜一阵狂喜，很显然，那个伙计是犯了大烟瘾，这可是犯下了大东亚公司的大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洪掌柜跟在这个伙计后面进了城，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弄堂深处不起眼的小烟馆。
洪掌柜蹲在弄堂口静静地候着，过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见那伙计精神抖擞地从烟馆里走了出来，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去。
“你好大的胆啊，敢到这里来吸大烟？”
“关你屁事！”伙计陆大炳吓得一大跳，以为被公司熟人撞上了，再仔细一看，根本不认识眼前此人，于是恼怒地反问道。
“你吸大烟自然不关我的事，但是关他人的事啊。”洪掌柜看着眼前的猎物，不紧不慢地说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走开。”陆大炳有些心虚了，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动静弄得大了，被洋泾帮的人发现。
“哼哼，看来你是忘记了大东亚公司的规矩？”洪掌柜一把揪住陆大炳的衣裳，狠狠地盯着他的双眼说道。
“你，你到底是谁？”陆大炳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以为被公司护卫队逮了现行。
“识相的话就跟我走，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洪掌柜见小伙子被吓得满脸煞白，知道达到了恐吓的效果，语气缓和了一些，拉着他朝外走去，很快钻进了另外一个弄堂。
陆大炳被吓得六神无主，只好乖乖地跟着眼前这人，一路曲里拐弯，不久就到了城西北的洪记车行。
正如洪掌柜所料，陆大炳为了逃避大东亚公司和洋泾帮的惩罚，再加上每日可到洪掌柜家中免费吸食大烟的诱惑，将他所知道的大东亚洋车厂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洪掌柜。
陆大炳原本在一个铁匠铺里当学徒，眼看着要熬出头出师了，不知怎么就跟着一帮不务正业的伙伴染上了鸦片瘾，被师父赶出了门。
由于没出师，无法干正经铁匠的营生，陆大炳靠着走街串巷修碗补锅谋生，痛定思痛把大烟瘾戒了。后来还成了家生了子。按理说该好好过日子了，可惜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后来再次吸上了大烟，把家底败光，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儿女回娘家，再也没回来。
陆大炳山穷水尽，正准备典当房子时，碰巧大东亚公司四处招募工匠，给的报仇还很高，于是便去碰碰运气，适逢大东亚公司求匠若渴，就这样把他招了进去。
可惜的是，陆大炳只是个炼铁工，并不是特别清楚如何炼钢和如何浇铸钢板。
即使是这样，洪掌柜还是如获至宝。他让陆大炳一方面尽可能地从其他伙计那里打听炼钢和浇铸钢板的窍门，另一方面每天休班后到洪记车行一起摸索炼钢的方法。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大东亚洋车行伙计陆大炳频繁出入洪记车行，终于有一次被拉车架的伙计撞上了。
这个时候大东亚洋车行的员工并不多，大伙儿经常一起开会、学习、用餐，相互之间都很熟识。
联想到最近来拉车架子时，洪掌柜几乎不露面，这一点很反常。又听洪记车行的伙计说，洪掌柜其实就在后院，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拉车架的伙计很是纳闷。
有一次，月底结账的时候因为双方对一个账目产生了分歧，争执不下，洪记车行的二掌柜不得已把洪掌柜请了出来。
来拉车架的伙计见洪掌柜满脸满身都是灰渣渣，更是觉得奇怪。
那伙计留了个心眼，特地赶着马车绕到了洪掌柜后院外面，爬到马车上，悄悄探头往里看了看，只见洪掌柜正围着一个炉子捣鼓着什么，这个炉子居然神似洋车行的炼铁炉子。
那伙计心想，洪掌柜好好的车架生意不做，捣鼓起炼铁炉来了？
